完结10年后回看,这部精致的年代剧,留下的最深刻洞见是什么?

admin2025-06-25  6

《广告狂人》这部颜值与毒性并存的有线台代表作,不久前终于在Netflix悄然上线。剧情先暂且不论,光是开场第一幕:一个穿西装的黑发男人独自坐在酒吧,酒杯碰撞声清脆响起,服务生擦燃火柴点上香烟——光是这画面就足以把人击晕在一种愉悦的恍惚之中。这是对1960年代纽约的高饱和度投影,一种让人上瘾的美学毒品。创作者马修·韦纳为我们端上一颗璀璨的宝石:明亮、绚丽、满是人人都想拥有的中世纪风格家居。

我当年就追完了全剧——从2007年首播到2015年大结局,但之后再也没重温过,尽管它一直潜伏在我脑海某个角落。那是一个全民热议“电视剧正在取代小说成为文化巅峰”的年代,而《广告狂人》是那波“神剧潮”中的高光之一。

七季剧情围绕唐·德雷柏展开——一个骗子出身、风流成性、却又是麦迪逊大道广告圈里的创意天才。六十年代正是从五十年代的压抑保守走向七十年代个体主义的关键十年。性解放、女性主义、民权运动……许多我们今天已然奉为常识的道德观念,正是在那个年代初现雏形。也因此,《广告狂人》成为各种“映照当代社会”的解读素材库。

如今距离终集播出已经整整十年,我反而对它对“天才/操控者”这一人设的挖掘更感兴趣——在我看来,唐·德雷柏简直是没穿高领衫的史蒂夫·乔布斯。

故事起始于1960年3月,正是消费时代启幕的时间节点。那是一个公众开始被鼓励将购物视为自我表达的年代。在德雷柏担任创意总监的斯特林-库珀公司,广告人们花最多时间不是夸产品多好用,而是塑造“品牌让你感觉良好”的心理暗示。正如德雷柏在第一集对万宝路香烟老板们说的:“广告只建立在一件事上:幸福。那你知道幸福是什么吗?是新车的味道,是摆脱恐惧的自由,是公路旁一块广告牌大声告诉你:你现在这样,就挺好……”

如果你是初次观看这部剧,那接下来这段可以先跳过。到了第七季的年代尾声,德雷柏已明显跟不上反主流文化的节奏。年轻人不再需要“你很好”的安慰,他们要的是叛逆、觉醒和灵魂的出口——但品牌怎么卖出这种东西?身处存在危机之中的德雷柏,面对最大客户可口可乐的创意提案完全卡壳。他一路驾车横穿美国,最终来到加州的一个新时代精神疗养院,被迫直面内心的空洞。

最终一集留下了暧昧结尾:德雷柏仿佛在那个公社找到了什么灵感,随后画面一转,就是那支历史经典的电视广告:“我想买瓶可乐给全世界”——即“山丘顶”广告。问题来了:他真的得到了个人救赎?还是说,他只是意识到“和平、爱、共融”这些反叛理想,同样也能被包装、出售,像卖新车香味一样轻松?

现实中,这支1971年首播、火遍全球的广告,确实也预示了现代品牌战略的转型。正如恩格斯堡思想网站上的作者伊恩·莱斯利指出的那样:“到了70年代初,可口可乐品牌已经面临一代新消费者将其视作50年代遗物的风险……而麦肯广告公司推出的这支广告,是对青年文化叛逆能量的一次大胆劫掠。它大获成功。‘爱与和平’被用来卖糖水,可口可乐再次显得年轻有活力。”

《广告狂人》的剧本创作始于2000年代初,恰逢史蒂夫·乔布斯正在重塑我们与科技的互动方式。“献给那些疯狂的人、不合群的人、叛逆者、麻烦制造者……”这句开场白由乔布斯亲自配音,是苹果“非同凡想”广告的一部分(1997至2002年播出),说出来跟《广告狂人》某集片头对白简直可以互换。

等到2007年剧集首播,也正是iPhone首次问世的那一年,乔布斯已将“产品”成功包装成文化身份,成为自我表达的一部分。而德雷柏最后出现在加州——距离苹果电脑公司创立仅差五年——这一设定,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他到底是对乔布斯以及后来一众“天才操控者”的致敬,还是一种讽刺?恐怕两者皆有。

这部剧的乐趣之一,正是它时不时戳破那些自命不凡的男人有多么可笑。广告人虽然身居高位,却一身复古俗套,宛如老派搞笑剧里走错片场的演员。至于所谓的“天才”,尤其是德雷柏,到底才华几何,观众其实一直云里雾里。他的一些广告创意确实击中人心(比如那句“它不叫‘轮子’,它叫‘旋转木马’”),但也有不少被剧中人物吹上天的点子,让观众一脸问号。难怪《纽约客》的前电视评论家艾米丽·努斯鲍姆曾笑称,德雷柏是“一个谜团,包裹着另一个谜团,外壳还披着乔恩·哈姆的脸”。

当然,这部剧也不是没有槽点。2011年,《纽约书评》的丹尼尔·门德尔松在一篇犀利的批评中写道,《广告狂人》不过是“披着高级时装(和高级概念)的肥皂剧”。他认为剧作本身文字贫弱,那些貌似深刻的“概念”其实只是障眼法,哄得观众误以为自己在看一部很有文化含量的作品,实际上却是“像小孩翻玩具箱一样,用完就扔”。

而这番批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种族歧视、性别不平等、同性恋权利……剧中确实涉及了,但处理得并不稳定,有时仅是浮光掠影。《名利场》记者乔伊·普雷斯曾在采访中称这部剧是对“六十年代底色之下虚伪与腐烂的时尚画像”,而韦纳本人也承认,“这部剧更多是对‘无力感’的兴趣,有时甚至牺牲了情节节奏”。

不过,《广告狂人》真正做得出色的地方,是它揭露了消费主义文化内核的空虚,以及那些所谓“天才”如何用一个个故事把空壳贩卖给我们——让我们相信买一瓶汽水、买一部手机、换一台车,就能通向幸福或觉悟。从60年代的麦迪逊大道,一路连线到2000年代的硅谷,甚至今天这个科技-权力混搭的控制社会,《广告狂人》早已把线埋好。而且剧里的家居布置,确实挺好看。

By Alexandra Jon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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