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18日刊| 总第4001期
带着对“阿荔”这个名字的满怀感恩,林邑奴,这个从异国他乡漂泊至盛世大唐的小人物在他短暂的人生里留下了自己的一道弧光。他的扮演者寒青,也再次完成了一次酣畅淋漓的演出。
这是他第三次拍摄由马伯庸小说改编而成的影视作品,也是他再一次进入导演曹盾的剧组。马伯庸的特色是借古写今,是“今时明月照古人”,这给了寒青一个支点,使他能够从自己的生活里挖掘出类似的情感体验,让林邑奴有更鲜活的呈现。
而曹盾,这位对镜头美学和表演细节都有着精准把控的导演,则是寒青在饰演林邑奴时,最重要的“安全感”来源。
曹盾的片场就像是一台运行精密的机器,他的镜头能够准确地把握每一个演员在人物状态里时情绪和状态的微妙变化。有的时候,甚至演员本人——比如寒青,都是在回看,甚至看成片的时候,才发现导演镜头里自己的自然反应——比如复仇之前的何孚松开了一直为了装傻而咬住的嘴唇,比如一直遭受打骂的林邑奴在听到李善德的指令后不再惶恐的回应。
“作为演员来说,这多幸福啊。”寒青如是说。
骑单车的“林邑奴”
林邑奴是寒青在原著小说中最喜欢的角色,却未曾想过饰演这个角色会是一份“体力活”。
为了要表现林邑奴的异域感,寒青每天需要将近三个小时的上妆时间,首先将全身涂黑,然后在脸上、手臂上和腿上画出各式各样的伤疤,最后开拍前,再在指缝里补上一层黑色的涂料。
化妆师正在描绘林邑奴手臂上的伤疤
进组第一场戏,是李善德将林邑奴带出刺史府,两人在街道上吃馄饨的戏。那一条拍得相当顺利,只是在回放的时候,导演曹盾突然来了一句:“奴隶是不是没有这么胖的啊?”
彼时的寒青,刚刚拍完一个边关商人的角色,正是身材壮硕的时候。
他当即网购了一辆自行车,在拍戏的间隙,骑遍了象山影视城和周边的各个角落,以至于后面在组里遇见他原先不认识的演员时,对方已经将他认了出来——“我见过您骑自行车!”
寒青的自行车与象山的落日
一个月不到,寒青减掉了20斤。
在原著小说里,马伯庸对林邑奴的描述是“比马跑得快”,在剧集里,林邑奴也有大量奔跑的戏份。尤其是小东门运送荔枝,与最终的狂奔报信,奔跑是林邑奴的关键词,也成为对演员和剧组的双重考验。
一边,是不服输的中年人寒青,在同剧的演员里找到了一个优秀的“健身教练”,每天控制饮食,科学锻炼,让自己的体格尽可能地靠近马伯庸所描写的那个身手矫健的林邑奴;另一方面,剧组也给寒青安排了一个替身演员,替他完成那些实在难度过高的,需要“上蹿下跳”的戏码。
寒青与另一位“林邑奴”
或许,正是这种集体创作的艺术,才成就了剧集里那段众人同心协力的浪漫开路戏。
不焦虑中年
对普通观众来说,寒青不算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但近年来,他连续参演了《长安十二时辰》《老酒馆》《显微镜下的大明》等热播剧,也成为了观众眼中的一个“熟脸”。在《长安的荔枝》播出后,观众们也很快认出了他,并在弹幕里玩起了梗:“张小敬,你不认识何孚了吗?”
在《长安十二时辰》播出后,寒青走在路上都会被观众认出来,这让他短暂地觉得自己“起来了”。而如今,他虽然也在关注剧集播出后来自各方的反馈,却也没有那么在乎最后的结果。那段时期的心境,也被如今的他笑称是“自我意识最过剩的时候”。
《长安十二时辰》中,寒青饰演何孚
如今,寒青将每次由角色辐射而来的关注度,视作是自己的一种运气。虽然不一定有其他演员那么优秀,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一点,赶上的角色更有特点,因此留在了观众的脑海里。
配合《长安的荔枝》的平台宣传,寒青第一次参与了剧情预热的直播活动,在参与直播前,寒青忐忑地向身边的年轻朋友咨询,直播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需要玩游戏动脑子?万一我玩不好怎么办?在知道只需要像平常和朋友聊天一样进行之后,寒青才放下心来。
虽然开设了抖音和小红书账号,但寒青仍然对社交媒体的游戏规则感到陌生,他很少在抖音上发布关于自己生活的片段,偶尔在自己参演的剧集播出的时候,他会在抖音上发布几张照片,再配上一段音乐。
寒青的抖音账号
大部分时候,社交媒体更像是一个他寻找知识和获得快乐的渠道,他关注了抖音上的育儿博主,来缓解自己辅导两个儿子做作业时的七窍生烟,他还喜欢看读书博主,一边看一边反思自己的带娃哲学是否有待提高。
在演戏之外,寒青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家里的两个孩子身上,他很少出去社交,也不太愿意通过网络分享自己的生活,仍旧坚持着把自己“藏起来”的理念。对寒青来说,带孩子的过程,并不比演员的工作轻松。同样需要他不断反思,不断借鉴,不断思考,然后成长。
寒青一直认为,生活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无比重要,生活中的遭遇、情绪,遇见的人,发生的事情,产生的想法,各种的酸甜苦辣,这些全部都是演员的积累,是他在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物的时候可以调用的一个资源库。
毕竟每个角色,抛去所有的设定与背景,终究要回归到“人”身上。
唯有演戏不自卑
寒青自认为是一个幸运的演员,这种幸运不在于他自身的天赋,而多来自于他的际遇。
他的青少年时期不算太幸福。父母离异后,寒青跟着母亲生活,但母亲时常要进组拍戏,便让寒青去住校。只是同样住校的同学们周六周日的时候都会被父母接回家,而他有时候有人接,有时候没有人接,经常半个月才回家一次,但即便是在家里,他也没有太多的机会表达自己的想法。
久而久之,寒青便不太习惯将自己的心里话掏出来对人说了。或许是由于青少年时期缺少与父母相处的机会,寒青在生活中总有些自卑,不太敢和不熟悉的人交流,也不太爱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
只有在演戏的时候,当他进入了人物后,这种自卑的情绪才会一扫而空。寒青自己也觉得奇怪,生活里做不到的事情,说不出的话,只要在戏里,借着角色的外壳,他都能收放自如。
《长安十二时辰》
开始当演员这件事情对他显得顺理成章,父母总希望能在自己的擅长的领域拉孩子一把,寒青的母亲柏寒老师也不例外。因此,虽然寒青一开始并不想当演员,最后还是听从了母亲的建议开始学习表演。
第一次演戏的时候,母亲在一边指导他,寒青却听不懂,这让母亲很无奈,直说这孩子怎么还不服。
寒青也很无奈,这不是不服,这是不懂!
直至今日,寒青才逐渐明白当年母亲给他的很多建议,那是一名优秀演员多年实践之后锤炼出的经验,他也只有在这个行业内摸爬滚打的够久,遇见足够多的角色,才能够领悟。
他有一次和演员张桐聊起这份有些“奇葩”的经验,对方也很有些感慨,道,“你呀,就是缺课。”
好友的评价让寒青再一次确认了自己在演员这条路上的好运气,或许对于每个演员来说,真的社会课是缺不了的,该补的课总会来,而即便缺课,他也幸运地遇见了影响他至今的导演和对手戏演员,他们或给予了他演绎角色的信心,或开发了他探索人物的方式,或带他走上了一条塑造人物的“正道”。
“从表演角度来看,我们遇到好的对手,会非常享受这个过程。他们给予我们的都是好的反馈,好对手非常重要。演员不是一个人,演戏也一定不是一个人的团队,这是集体的智慧。”
比如雷佳音,这是一个永远能够给对手以反馈的优秀演员。两人在《长安的荔枝》里拍的第一场戏里,寒青为了体现林邑奴身上的奴性,以及长期被主人打骂之后对上位者习惯性害怕的特征,增强了肢体上的动物感。因此,当李善德几次叫林邑奴过去坐的时候,林邑奴都仍旧像一只狗一样的蹲在边上。
虽然没有提前商量,但雷佳音迅速看出了寒青的设计,按照剧本叫了两声,雷佳音作出了一个即兴的表演,一边起身一边无奈地冲身后一挥手,“行你蹲着吧。”
《长安的荔枝》
对寒青来说,所谓表演的火花,或者是所谓演技的体现,都需要一个优秀的对手演员,能将自己抛出去的东西接住,再反馈一个更好的反应,两人之间便能演出“真”的东西,如果没有对手的反馈,无论一方演得再好,观众看来也是“假”的。
能有如此不断的正反馈循环,正是寒青最享受的演戏的过程。而在戏外,他常怀感激,却也时常惶恐,当四周的人都在夸奖他演技好的时候,这反而会让他内心“突突”地有些不安,那种长年的自卑感又在不经意间冒了出来,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这样的称赞。
寒青一直有个梦想,他希望有一天自己能站在某个领奖台上,开诚布公地表达自己的不自信,然后一个一个地感谢那些让他能够在戏剧中找回自己的自信的那些导演、那些演员、那些幕后兢兢业业的影视工作者们。
“也算是给老太太长脸了。”他开玩笑般道。
【文/ 一青】
